影视评论
  

2014年08月26日11:46   娱乐专栏  作者:韩松落
 


 

 

  韩松落

 

 

  去年,65届艾美奖把最佳剧集和最佳女配角颁给了AMC的《绝命毒师》(Breaking Bad),今年,它又在66届艾美奖上获得了包括剧情类最佳剧集、最佳男主角、男配角、女配角、最佳剧本在内的五项大奖。而在此之前,它和《平常心》一起,获得十六项提名,排在《权力的游戏》(19项提名)、《冰血暴》(18项提名)以及《美国恐怖故事:女巫团》(17项提名)之后。它的获奖,再次证明了那条在教科书上被提到无数次的理论:文艺作品最重要的议题是写人……

 

 

  但在我们看来,这是一部“三观”多么不正确的剧集啊。人到中年的化学老师,发现自己身患癌症,时日不多,想给怀孕的妻子和残疾的儿子留下一笔钱……如果这是一部国产电视剧的开头,接下来的剧情走向,大概是这样的:A化学老师重新认识了人生,坚持上讲台,最后终于晕倒在讲台上,感动社会各界,巨额捐款让他走进了手术室;B化学老师辞职下海,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,进行发明创造,经历一番波折,以及家人的共同努力(孩子为省钱不吃中饭之类),最终赚到巨款的同时,疾病不治而愈。

 

 

  但《绝命毒师》却自绝于人民,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:化学老师走上制造冰毒的罪恶道路,甚至还拉了自己的学生下水,从一个建立在房车上的毒品小作坊的制毒师,成长为垄断南部毒品市场的大毒枭。他遇神杀神,见佛杀佛,给毒贩丢化学炸弹,用王水毁尸灭迹。最后,成了毒枭的他,把妻子带进自己藏钱的密室,妻子都吓傻了。       

 

 

  观看的过程中,我不断用“人性”替它辩解,当下的我们,正患有“人性饥渴症”,只要一个文艺作品自称展现了“人性”,就能得到人们的理解、宽容,乃至热爱。但《绝命毒师》里的“人性”,显然又不是我们当下能理解的那种“人性”,不是“黑和白中间有很多种灰”那种调调,它就是一个人的绝望,以及绝望带来的破坏力。

 

 

  不过,这些问题,在美国的比较神话学家约瑟夫·坎贝尔看来,都不是问题,他在剖析世界各地的神话故事之后得出结论,所谓神话,其实是一种隐喻,一个神话可以是非现实的,但其中的隐喻却往往是现实的,指向某种普遍发生的事实,它是要用隐喻的方式,“表达出某个时间、某个社会可能体验或实现的人类经验。”他的理论,适用于所有的故事,故事即隐喻,一个没有隐喻的故事,是没有时代立足点的,事实上,他的理论,也影响到了许多写故事的人。

 

 

  正如当年那部改编自《聊斋志异》的电视系列剧的主题歌所唱的那样:“鬼也不是那鬼,怪也不是那怪。”鬼怪只是隐喻,是人间不公的形象化,你要当真,你就输了。

 

 

  《绝命毒师》正是如此,主人公白老师是不是制毒师,并不重要。影视制作者和观众中间,其实有一道默契:这是假的,这是电影电视。制毒这条线索,可以用任何一种人生绝境来替换,他是人生中许多困境的隐喻,是人性深处的贪欲的隐喻,观众未必觉得制毒有多么值得原谅,有多么能够理解,但观众能够理解人生的困境,原谅人性的贪欲,他们看到的,是中年人的路路不通,以及生活之沉重。只不过,这一次,剧集制作者,用制毒这样一种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方式,来完成这个隐喻。

 

 

  正因为这样,《绝命毒师》的制作者,压根不去想这个故事的“三观”问题。和他们沆瀣一气的,还有各种影视奖,《绝命毒师》2008年开播,到现在得了50个奖,包括三次艾美最佳男主角,两次最佳男配角,去年艾美奖,它获了13项提名,并且因为在Metacritic(电影、电视节目、音乐专辑、游戏评论网站)上得到99分,成为2014年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中“世界上评分最高的剧集”。

 

 

  怎么看待《绝命毒师》,其实就是怎么看待文艺创作:它只是隐喻。别把它当真,但要把它的隐喻当真。